Almost

第九章

阿J查探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少爷倚在门边，腮帮子拱起来一小块，不等他说话就示意他噤声。于是，轻手轻脚地搬完车上的东西之后，阿J一头扎进房间再也没有出来碍事儿过。

Bam的梦是被雷声打断的，梦里的那双眼睛眼角沾着血，眸中是格格不入的亮。那人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手掌是滚烫的，指尖却发凉，刀锋深入的腹部汹涌出一片血色，那人的唇微颤，手指和呼吸也是。

他说：“别看······”

随即手掌扣住他的眼睛，黑暗中他什么也听不到。

雷声轰鸣的时候，Bam终于从那个梦中挣扎出来，后背的凉让人瞬间清醒。他坐直身子，带动糖纸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他揉了揉额角，伸手想要去开门，被先一步打开了。

“要下雨了，回房睡吧。”这声音熟悉到令人害怕，Bam此时才肯相信，梦里的那个人是段宜恩。

半晌的沉默让段宜恩摸不着头脑，他伸手要去触碰Bam的额头的时候被躲开了，Bam闪身下车，沉默着走进旅馆大门。段宜恩顿了一瞬然后关上车门，他穿越暗沉的夜色，在昏黄的灯光下停了停听了一会儿Bam的脚步声，随后也走了进去。

Bam的额角还有细密的汗，楼梯间的灯光聊胜于无，他摸出手机敲出几个字，然后在楼梯上等了一会儿。段宜恩果然跟了上来，Bam站在几级台阶上，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很不好，他想要洗澡。

“哪间房？”大约是刚睡醒，Bam的声音里带着些慵懒和疲倦，比平时听起来软一些哑一些，在楼梯间里回荡了两圈原原本本地灌进了段宜恩的耳朵。

单衫贴在Bam的身上，领口处的一小截绳子露在外面，再往下的坠子是那枚弹壳。段宜恩心里不知道哪个地方跳了一下，慢慢走上前，这次Bam没有退也没有躲，段宜恩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头，摸到的是一片细密冷湿的汗水。

“噩梦？”

“······嗯。”

段宜恩的手掌下移，手指贴住Bam的锁骨，掌心覆在弹壳上，低头抵住了Bam的额头轻柔地磨蹭。幼兽取暖般的动作，儿时无数次的动作，此刻做来Bam却觉得陌生而心酸。

“别怕，我在。”

低哑的，温柔的声线和梦中的再次重合，冰冷的恐惧再次从背后蔓延到心口，四肢百骸，再到两个人相触的额头。Bam伸出手抵住段宜恩的腹部，外衣的冰冷之下是温暖的体温，完好的没有流血的，他伸手抱住了段宜恩，力道之大让人不禁闷哼。段宜恩从他的动作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慌乱，于是伸手在他的脑后安抚，却不想在脖颈上也是触到了一片湿冷的汗。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嗯。”

那些复杂又漫长的分别时光最后浓缩成一个黑暗角落中的拥抱，一个单音节的字眼覆盖了嘈杂的心绪让Bam在慌乱的心跳中找到了锚点，终于安定下来。

“我想知道你这些年的生活。”段宜恩慢慢地将这个拥抱分开，Bam眸中已经褪尽了慌乱，安静而乖巧地站在他的面前。

“我还不能全部告诉你。”的人思索了一会儿，松开了手中拽住的衣角，抬头的时候面上是毫无掩饰的真诚。

“好，我等你。”

段宜恩看着Bam松开衣角的小动作，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他伸手从衣领中拽出了自己的项链，然后又伸手拽出了Bam的项链。

“你看，我一直带着，我一直很想你。”两个金属坠子模样各异，带着彼此的体温。Bam顺着段宜恩的指尖看过去，认出了儿时那个路边摊买的项链，那坠子看起来比记忆中的小了很多，罗盘的花纹也模糊了一些。那次在地下的时候，他的手电灯光扫过曾带起闪烁的光，那个时候Bam只觉得眼熟。直到段宜恩抓着他的手塞进了那个弹壳，他才想起来段宜恩挂着的那坠子大约还是当年的那个。

“这个弹壳是什么意思？”Bam摸了摸自己的弹壳，抬头问，两个人的手指在弹壳上上下交叠，段宜恩珍而重之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我想保护你。”

是那目光中的意味太明显，还是察觉到了寂静中陡然剧烈的的心跳，Bam在那个时候不敢直视段宜恩的眼睛。

“先上楼吧。”

阿J在楼梯口抽烟，看着两个人上来的时候默默递过钥匙，然后自己开门进了另外一间房。转身前，他的目光在Bam身上转了两圈，其中打量的意思实在难以忽视。反而是段宜恩扫了一眼过去，切断了阿J的目光，然后推着Bam走进房间。

显然，这种房间安排的改变除了Bam，另外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Bam看到自己的箱子被安放在房间角落里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表情，背着段宜恩打开箱子捞了两件衣服就钻进了卫生间。

他听见关门前段宜恩的坏笑，浴室水汽弥漫之后房间被敲开，阿J低声地说了什么，段宜恩关上房门跟了出去。

Bam听着外面的动静，脱衣洗漱，在房门被合上后拽过了地上的衣服掏出手机。

“北边，黑吃黑。”对话框中的竖线跳动几息后，Bam按下发送后清干净内容，将手机扔到一边。

他将自己埋进水里，胸前的弹壳里升起一个细小的水泡，撞碎在他的发丝上。

他的脑中反复回荡着段宜恩的那句“我想保护你。”

这五个字太重，包涵的情谊在彼此不见天日的梦里早就变质了，那段彼此一无所知的日子里，他们沾着思念将对方一点一点琢磨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再会之后的现实不如人愿，可情感却一发不可收拾。

段宜恩喜欢他，他也一样，这种避无可避的事实没办法糊弄过去。

可Bam还有更加棘手的事情，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中，他突然把握不好自己的心。原原本本的自己到底能袒露几分？他没有办法真的做到坦诚相对，他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而段宜恩的身份已经太过危险，对他来说，这是根高压线。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段宜恩已经回来了，桌上放着便利店的袋子。他从里面拿了盒奶出来，拿了个杯子用烧开的热水冲洗干净，彼时Bam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片刻后听到了微波炉的动静。

段宜恩端着奶回来放在Bam的面前，拿走了Bam的毛巾非常自然地给他擦头发。面前乳白色的奶冒着热气，散发着醇香的气味，头顶上的动作细致又小心，生疏却也可爱，这种做派有些动摇人。

“段宜恩，你喜欢我。”毫无疑问的陈述句，Bam从小时候就是最了解他的人。

“是。”他的回答异常干脆短促，手上动作毫无停滞，甚至还细致地擦干了面上耳后的水渍。

Bam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等到段宜恩把手上的毛巾搭在一边，熟练地从Bam的箱子里翻找出吹风机，插上电源然后走到Bam的身后。直到风声响起的那一刻，Bam才发现段宜恩并没有想要他的回应。

“喜欢是双向的。”

“嗯。”

“那······”那你怎么不问我，Bam心里想。

“你喜欢我的，或者说你会喜欢我的。”

这种话太段宜恩。

“好了，喝了牛奶再睡，你先睡。”段宜恩一边收着吹风机一边督促着人喝牛奶，Bam捧起了牛奶小口小口地喝，段宜恩摸了摸他蓬松柔软的头发才走进卫生间。

段宜恩出来的时候Bam正缩在床上看手机，手机里是段嘻嘻哈哈的音乐，他摆弄着枕头上的穗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段宜恩出来之后Bam就放下了手机看着他，直到段宜恩也躺到了床上，才将枕头还给了他。

四目相对的目光过于沉默，所以段宜恩做了点打破沉默的事情，他将人抱进了怀里，浅浅地在Bam的额头上印下了晚安吻。感受到被子下的手慢慢挪过来环住了他的腰身后，段宜恩便伸手按灭了灯。

此起彼伏的呼吸渐渐同频，小旅馆外的招牌灯显得格外得亮，身上是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Bam在他的怀里，触手可及。

段宜恩觉得今晚他不会再做梦。

TBC

【久等了，我的小伙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