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言不由衷,所以狂妄

《夜长梦多》 第四章

第四章


边境路况不好,性能再好的越野车也只会抖得更加厉害,医生吐完了之后想起来自己的病人一定强撑了一路。他没什么道德,但是屋子里那个人是不能死的,勉强撑着自己的膝盖缓了缓,他找人拿来了自己的医药箱,踉跄着往屋子里走去。

医生是个华人,站在一众深肤色大块头的男人中间显得格外小巧,索性这些人都被坐在椅子上的人吓住了,屋子里气氛凝重跟个冷冻柜差不多。

“你怎么进来了?”段宜恩将快要黏在屏幕上的视线剥离,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

“你说呢。”医生走到主位前,眼睛一直盯着段宜恩的肋骨处,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谴责面前这个不争气的病人。

“医生,我请教一个问题,一根刺扎进了肉里,要怎么处理?”段宜恩托着腮说话,字句含糊不清,却听得底下人不住冒冷汗。

“装什么装,我是医生不是军师,你这种人拔不拔你都能活,瞎折腾谁,切~”医生翻了个白眼,觉得身后那帮人天天在刀尖上过日子居然还能生出别的小心思也是厉害,再看看段宜恩这个装模作样的,哼,果然将熊熊一窝。

“你先回去吧,我这边事了了再去找你。”

“快着点,我累了,要睡觉。”医生也没客气,收了医药箱抬腿就往外走。

在门口的时候,阿E正好回来,跟医生擦肩而过,进门前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微微蹙了蹙眉。

他走到段宜恩的身边,在段宜恩看过来的时候摇了摇头。

阿E是阿J之外的第二副手,阿J一天到晚跟着少爷,底下这波人基本是阿E经手管的,他是地道的巴基斯坦人。从小混迹在战线上,从尸体身上拿值钱东西变卖,被段宜恩带回来的时候是个瘦小的哑巴,起初大家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天生的哑巴。后来长大了些,高了也壮了,段宜恩要挑一个人带在身边,打到最后只剩阿J和他站着,段宜恩点了阿J。却没想到阿E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了他的第一句话。

“少爷,我没输。”半大的小子,肌肉有了些模样,裸着上半身,眼角挂着额头上淌下来的血。他的眼睛和满是戾气的阿J不同,像是擦得发亮的枪口,黑亮又幽深。

这么多年过去了,阿E的眼睛还是一样的亮,段宜恩收回视线后不合时宜地想。

“四月三日到六日,没出过基地的。”

片刻之后,又有十几个人站了出来,有的畏畏缩缩,有的挺直了腰杆,眸中含着不同意味的光。

“你们出去吧。”段宜恩简单发话,底下的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站在原地的人不多,就七八个,其中有人悄悄挪了脚步正想转身出去,就被浑厚的声音打断了。

“少爷说的是站出来的人。”

阿E开口的时候,一拨人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拨人背后汗毛直立。剩下的几个人里早有人在段宜恩的打量中抖成了筛子,阿E说完话之后,屋外等候的人一拥而入,将那七八个人带出了屋子。

挑开了腐烂的伤口,刺很快就能拔出来,豁开的口子会愈合生疤,那块地方会变得更硬。

段宜恩合上电脑,屏幕熄灭前是扫雷的界面,他不过是装了个样子,慌乱的猎物会自己露出痕迹。

“那几个人敲打一下,关两天再放出来。”段宜恩起身往外走,阿E在身后亦步亦趋,听着他说话,伸手了几次又收回了,“正主你亲自绑了,别折腾死,留着以后我要扔到对家门口去。”

“是。”阿E从小跟着他,自然清楚他的性子和心思,今天这场戏做的很好,段宜恩走出来后显得心情不错。只是脚步有些浮,走出院子往后拐的时候,捂住肋骨处顿了一下,片刻后伸出了手。

阿E立马扶上去,那只手上青筋毕现,却是冰凉的。

“阿J这个废柴。”阿E眉头皱地更深,一边扶着段宜恩往后面走,一边骂人。

“换了你也一样,老家伙下手一向黑,你动作再快也比不上狙。”段宜恩搭着他结实的手臂,另一只手捂在肋骨上,扯了扯开始发白的唇,每走一步带来的轻微震动都仿佛拉扯着骨骼一起震动。摩擦带来的疼痛不尖锐,却磨得他神志更加发昏。

将段宜恩在床上安顿好,阿E去了医生房间将裹成毛毛虫的医生从床上抗了下来,顺手抄起医药箱,不顾肩上的人怎么破口大骂径直走到了段宜恩门前。进门前他将人放了下来,凶狠地用眼神示意他闭嘴,进门口才发现床上的段宜恩早就睡了过去,也可能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总之躺在床上的段宜恩面色基本和床单一个样,唇上没有半点血色,身上上附着薄薄一层冷汗。

“就知道胡闹,断肋骨算什么,断了腿他都还能蹦跶。这种上天下地的性子,我的名声迟早毁在他手上。”医生一边抱怨一边开箱找止痛针和镇定剂,边骂边打针,下手拍手背都重了些。阿E站在边上看着,听了医生的话眼刀就没停过,不过医生皮厚,也从来不怵段宜恩手底下的人,照样下手拍打。

“你去找基地医生拿消炎药过来,带着输液一起。”医生打完了两针摸了摸段宜恩的额头,浑身冷气也就额头还烫些,折腾了这么两天,铁人也得烧上几次。雨淋日晒的还在路上颠了那么久,也就这个不省心的家伙能死撑那么久。

那天晚上后半夜,段宜恩果然起了高烧。

阿E守在床边,医生在沙发上躺倒,输液瓶滴滴哒哒地吊了三瓶,段宜恩在梦里起起伏伏,醒不过来也睡不安稳。握着胸前的吊坠,用力到手指发白。

院子里是寂静的,远方天边偶尔闪过沉闷的枪炮声,硝烟遮挡了星月,火线上的夜晚是漆黑的,是硫磺味的。

段宜恩的梦依旧枯燥无聊,主人公一直只有一个,或是灵气的孩子,或是单薄的少年,或是瘦长的男人。他真实见过的只有孩子和男人,那个人的少年时期对他来说是空白的,靠极其偶尔的消息拼凑的一点点想象是那几年的饮鸩止渴。

而男人的形象则是前一段日子远远的一眼,连视线都没有交汇。

梦里,Bam一直背对着他,挺拔的身子像是他曾见过的一把名刀,沾过血的军刀是冷冽的,线条笔直到锋利的模样,远远地泛着冷光。段宜恩追着那个背影,他走一步,Bam就远一点,于是追逐着一直没有停下,在他累的想要歇一歇的时候,梦中的身影侧过了脸。

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带着笑,弯起的嘴角弧度好看到无可挑剔,只是没了小时候的那种明亮,却依旧吸引着他的视线。

“段宜恩,你再不跟上来我就自己走了。”那男人说了话,干脆利落地继续向前,没有丝毫的留恋。

于是段宜恩便又跟上去,双腿已经开始麻木,但是视线却收不回来,那个人不肯停留,所以他也不行。

不追上去,就会再弄丢一次。

那个身影走到了黑暗的尽头,最后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陌生又冰凉。段宜恩着急地上前却来不及了,Bam终究在他的面前和黑暗融为了一体,他喊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周遭万籁俱寂,他连呼吸都是孤独的。

烧起了又退,反反复复,段宜恩一直陷在梦魇中,久久不能挣脱。

这些年来,他一直为Bam绷着一根理智的弦,可是Bam的一个眼神就在他心里燎了原。既然他不在他的身边,Bam还会长出那般锋利扎人的棱角,那么当初就应该不择手段地将两个人绑在一起。

至少,这些年能成为彼此的慰藉。

Bam,我曾经以为我只是在梦里那么想你,原来梦外才是真的煎熬。


TBC

【我知道大家一直在等相见,我没有存心吊胃口,真的是剧情需要。所以耐小可爱们,耐心一些,这样相见之后才会香,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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