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言不由衷,所以狂妄

《无岁》 古言 MarkBam 01

Author: Almost

楔子

唯一的法子,就是取他身上最苦的胆,终你万世孤寂的命。

不,他不在了,我才是真的万世孤寂。


正文

第一章  天道命数

久居山中无岁月,云下人间有春秋。

段家独子的命数不好,自小是个药罐子,后来遇见了得道高人,断了父母情缘,才在这渺云山里平安长到十六岁。他师父是个怪才,岐黄周易无所不通,是个隐居的奇人。

师父门下弟子不多,都赐了名,唯独他虽跟孤儿无异,却有自己的名字,段宜恩。师父说那是他的父亲起的名字,虽是此生再无缘相见,权且保有这最后的父母恩。

门中习的是岐黄之术,门中弟子无论习的是什么,到了十四岁便会下山历练,山下各地的药铺医馆都期盼得个渺云山人。半年前七八两位师弟带着最小的九师妹下山去了,于是山上只剩了他一个,段宜恩排行老六,两年前却没有下山。师父说他命途多舛,山下是非多,所以还是在山上好。

他一直在山上住着,照看着那些峡谷里的药草不被飞鸟走兽祸害,一卷药经接着一卷药经的读。

他前几年在山谷中自己搭了个草庐,这是师门惯例,师兄弟们在山中各自有自己的地方,只有最小的弟子在山顶的小筑陪着师父。他师父一直在这渺云山里,说是守着古人所赠的最后的东西,大家也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也没有人会去问。

几日前,师父飞鸽召他回山顶的小筑,交代了后事。

他师父擅占卜,说是算出了自己身死的日子,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化。

“小六,这小筑你守着吧。师兄弟若回来便将这些书册分一分,若不回来就随你处置。”师父说这话的时候,段宜恩捧着鱼食在那落月潭边喂鱼,半晌才听懂那两句话。

关于生死,在渺云山里是件很淡的事情,医者不自医,生死于医者来说是再平淡不过的事情。就像他自小知道自己应当会活不长,常年喝着师父的方子,药茶煮了不知道多少日子却依旧难以痊愈。师父年年在他生辰的时候为他卜一卦,卜卦用的龟甲至今裂了十六块,都在他床底下匣子里收着。

天道似乎一直不怎么眷顾他。如今,连师父都要离开他了。

不是他天生凉薄,只是,段宜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师父交代的是遗言,原来师父要死了。

他坐到了廊檐下的小榻边上,看着那潭里的鱼,游来游去,似乎不会停下来。

“小六,师父为你卜了最后一卦,你的劫数将近,师父护不住你了。”师父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在话说完的时候,拿出了第十七个龟甲,烧得乌黑,上面的裂纹愈发的深,贯穿了整个甲背。

“我知道了师父,今日想吃什么?我去准备。”段宜恩伸手接了那龟甲,站起来揖了揖手。

“想吃烤鱼。”师父伸手弹了弹塌边的鱼食盒,笑开了,下巴上的几缕胡子都跟着抖动。

“好,小六去煮粥。”段宜恩似是习惯了这个样子,将食盒盖上盖子拿了出去,忽视了师父的视线,走了出去。

那鱼从被救回来开始,大概在他师父心里已经有了十多种吃法,然而段宜恩最是护短,他救回来的,谁都动不了。

他将龟甲放进匣子里,第十七个,大概也是最后一个。

云从山的那边席卷而来,不多时便铺满了山顶,他守在火炉边搅动着粥,在雨落下来的时候终于沾湿了眼角。师兄弟们都说他实在是个慢热的性子,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不显在脸上,也不挂在嘴边,闷的像个药罐子。

他被师父带回山上的时候将将八岁,那时,大师兄和二师兄已经下山去了,三师姐在山里自己找了地方住着,四师兄和五师兄倒是还没有住出去。因为他来了,更是在小筑里住了两年。

彼时,师父心疼他羸弱,时时将他带在身边,每次生病都是衣不解带地照顾。

他那时离了父母亲人,自小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疾病缠身,瘦的跟猫儿似的。师父和师兄们便是最疼他的人,连四师兄都说师父不像是带了个徒弟回来,倒像是生了个儿子回来。

他此生活了一十六年,唯一的家是渺云山,家人便是师父和师兄弟们了。

虽然他师父这两年总在算自己的寿命,算完了便会告诉弟子们师父大约命不久矣,他面上淡淡,心里却一直担心这一天的到来。生死往复,天道轮回,这一日终究还是到了。

在那之后的半个月,段宜恩都守在小筑里。

第十九日的清晨,他做好了饭,却发现师父不见了。唯有房中案上压了一张素笺,

“师父走了,勿寻。记得师父的话。”

段宜恩那天在他师父的房门外坐了很久,后来自己吃完了凉透了的饭菜,写了好几封信,将小筑里的鸽子一一放了出去。

山上已经开始落雪,这些鸽子从雪中飞远,去往山下的人间。

他花了几日的时间,将自己的东西从草庐搬回了小筑,又将师父的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边,仍旧按照师父惯用的样子整理。

冬天到了,段宜恩在小筑里看护着园子里种着的药草,按照师父留下的方子制药,在火炉上煮着一壶又一壶的药茶。

放出去的鸽子陆陆续续的回来,他们师兄弟大半知道师父寿数将近,知道师父交代的遗言之后都表示小筑由他守着甚好,那些书册不用分,留在小筑便很妥当。

渺云山顶住着的人,就此只剩他一个了。

山里的冬月总是很长,雪下的太大,段宜恩只能待在小筑里。落月潭里的鱼被他挪进了屋内的大缸里,那潭水已经冻实了。

一夜大雪,他惦记着园子里的药草有没有被压塌,天光才露便披衣拥炉地往后园去。

雪埋了小筑外的路,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刻钟,刚走到园子门口便看见了那株雪灵芝边上盘了一条通身银白的蛇。不是他眼尖,那蛇盘在雪灵芝边,周遭干干净净一点雪沫都没有,实在是跟那些被厚厚的雪压得东倒西歪的药草比起来太过显眼。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踩着雪走了过去,那雪灵芝是师父多年前从边地带回来的,数十年才开一次花,着实珍贵的紧。

待到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蛇盘在药草边上,却没有伤那草,头搭在盘着的身子上,嘴角挂着血丝,尾巴也耷拉着。身上的鳞片全是银白的,泛着光,衬的那嘴角的血更加鲜艳。段宜恩学医,也常在山谷中寻各种蛇入药,他师父的药房里也泡着许多的药酒,如此通体一色银白的蛇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小心地伸手,拿指尖去碰了碰那身子,冰冷的,光滑的,比其他的蛇似乎冷上两分,也软上两分。

段宜恩将小炉子放在一旁,伸手将那蛇拢进手里。大概是触着了手上的余温,那蛇微微动了动,那尾巴尖缠住了段宜恩的手指。那蛇将头搭在了他的腕子上,光滑的鳞片贴着他的脉搏,汲取着更多的热气。段宜恩学医数载,见不得伤病,扯了扯袖子盖住了手腕和手掌,一时顾不上这一园子被压了的药草,匆匆回小筑去了。

他只学过医人,蛇向来都是入药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救这条蛇。看它似乎冻了一夜,冷的很,便在屋子里烧了火炉,在塌上垫了个垫子,将蛇放在了那垫子上。自己坐在一旁,在炉子上煮着药茶。

半晌也不见那蛇苏醒,他将垫子又往炉子边挪了挪,想着大约是冬眠的习性所致,拢了手炉换了更厚的衣衫又自己出门去清理那药园里的积雪去了。

大雪的日子不见日头难辨时辰,段宜恩清了半天的雪才回来,手炉早就凉透,小筑里的火炉也已经熄了大半了。他抖落了身上的雪进屋,却发现那塌上的蛇不见了,在屋子里找了找,四下都走遍了却寻不着。晚风更加寒冷,他进出走动手脚都冻僵了,便只好先重新烧了炉子,灌了两杯热药茶,围着炉子坐了一会儿身上才暖和起来。烧了炉子,屋子里很快热了起来,他起身去换衣服。脱了外衫,拿起一旁叠好的衣服时才发现那衣服里有东西,他掀开一看,竟是那条银白的小蛇盘在里面。

不知何时醒了,从那塌上又盘到了他的衣服里。

段宜恩将那蛇托在掌上,才发现它已经醒了,睁着一双眼睛,懒洋洋的吐着信子。被托起来的时候拿那双浅葱色的眼睛看着段宜恩,淡红色的信子也不吐了微微一点搭在嘴上,尾巴依旧卷着段宜恩的手指,力道倒是比之前大一些。

那双眼睛绿得晶莹剔透,浅淡的像是春日间门前落月潭的水。

TBC


为了证明我是真心实意的挖坑,我今晚就更了,我果然最近有点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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